生,又如何下得去手。
夫人微微抬头,惨笑道:“公叔夨,妾嫁夫君二十余年,夫君可知妾心意?”
公叔夨倒退几步,夫人犀利的眼神让他倒吸一口凉气:“你……你待作甚?”
夫人将泪痕拭干道:“妾知夫君要做愚忠死臣,夫君便尽管去,家里之事,妾知如何处置。”
公叔夨愣住:“如何处置?”
夫人正色道:“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,何况天子要臣死乎?夫君若去赴死,妾又岂愿苟活?可怜你我育下的其余二女三男,竟要成无父母之孤儿也!”
公叔夨与夫人相拥而泣,身死关头,才知夫人原是女中丈夫,只恨自己戎马倥偬,不知欠下多少温存。
哭了片刻,夫人苦笑道:“夫君尽管去,你我冥世再会罢!”言罢,俯身吻别爱子,将公叔夨一把推开。
公叔夨朝夫人长作一揖,抱紧爱子尸体,匆匆出了府邸,驾车朝宫中驶去。
夷宫。
公叔夨叩门时,伯御正挑灯夜读。没想到城外已是大兵压境,这位年少的君主竟如此淡定。
“上卿,你来也?”伯御亲自出迎。
公叔夨此时有万语千言,可如何说得出口,只是催促道:“来不及了,君上快走!”
伯御丝毫不慌,奇道:“走?去哪?”
公叔夨长话短说,便将今日收到的天子敕令,以及与虢季子白商议的条件,一道同伯御说了。最后,还将方兴耳语之计与伯御转达:“方大夫言下之意,让臣效仿太保以子易君之事……”
伯御半晌无言,轻轻将地上尸首的白布揭开,幽叹道:“所以,卿将令郎勒死?”
公叔夨大恸道:“臣知君上仁厚之君,若臣先禀而后杀,君上必然不允。如今,我子尸骨已凉,君上若不再走,难道要让我儿白死么?”
“罢!罢!罢!”伯御终究是个孩子,终于忍不住,大哭道,“卿是忠臣,只是未免太过狠辣!”
公叔夨收敛泪容,惨然笑道:“臣恨不能再教君上课业也!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,臣便以鲜血再授君上最后一言——上天无道,君王无德,社稷将倾,君上切勿再踏鲁国半步,免受齐国胡公子之辱也!”
伯御执公叔夨之手,点头道:“寡人记下也!只不知,寡人能去向何方?”
灯影摇曳处,突然有黑影闪动。
公叔夨连忙抽剑,喝问道:“谁!”
这时,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道:“鲁君休怕,我乃钜剑门下洛乙丑是也,奉方大夫之命,前来接应鲁君离开曲阜!”
公叔夨大喜,道:“原来方大夫早已安排妥当,”转身对伯御叩首再三,“既如此,恕臣失陪。臣死之后,若有英魂,必助我主逃出重围!”
言罢,公叔夨也不等伯御挽留,转身跺脚离去。
公叔夨找来朝中心腹之人,将爱子尸首化妆成伯御模样,竟有八、九分相像。一切安排妥当,公叔夨匆匆赶回府邸,已是午夜时分。
家宰见公叔夨归来,言带悲声:“夫人让我给主公传话,您的两位女公子,已经送回夫人娘家宋国。至于三位公子,也深夜遣门客送去曹国、邢国和卫国,投奔夫人姨表亲戚。”
“夫人果然安排妥当,”公叔夨心中稍安,又问,“夫人何在?”
家宰也不答话,只是领着公叔夨进了家庙。公叔夨撞开庙门,只见夫人身着出嫁时的华服,已在梁间悬梁自尽,尸体冰冷多时了。
公叔夨抱尸大哭,晕厥再三。
鼓打二更,公叔夨这才缓过神来。他心如死灰,唤家宰将府邸中备好的两方寿材取来,将夫人装殓入凤棺之中。家仆们手忙脚乱,将两口寿材装上大车,那是昔日鲁真公封赏公叔夨祖父的豪华战车,公叔夨视若珍宝。
公叔夨扶着夫人灵柩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