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远山疲惫的摆摆手,声音暗哑的说“今儿我在书房睡,你不要打搅我!”
“工作不顺心?我给你熬一点儿姜汤祛寒!”黎凤兰关切的问道。
“老子跟你说了不要烦我!”顾远山恶狠狠的冲着黎凤兰吼叫,气冲冲的上楼。
黎凤兰追至楼梯口,怔怔的望着顾远山的背影,他所过之处,地面上滴滴答答落满水珠。
自从黎凤兰怀孕以来,顾远山就没再冲她发过脾气,今日,他的确很反常。黎凤兰忧心忡忡,深怕顾远山出啥事儿,她和闺女,可都指望他过日子。
……
顾远山站在喷淋头下面,任由热水冲刷内心的惶恐,不由得自问“为何我看到姜长河,反应如此激烈?难道我是怕了?”
许久以后,顾远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,说“顾远山,你老了!如若再让你打打杀杀,你能行么?”
顾远山整整在喷淋头下站了一个小时,黎凤兰在卧室里走来走去,如同热锅上的蚂蚁。听到顾远山开门出来的声音,她赶紧躲进黄继鹏的卧室。
如今,黄继鹏在政法学院读大三,眼瞅着就要开始实习,平日,他住在学校,每月才回来一次,屋子空置。
嗵——嗵——嗵——
顾远山下楼的脚步声传来,黎凤兰捂着如小兔乱撞的胸口,蹑手蹑脚走出来,躲在楼道栏杆里向下张望。
看到顾远山拎了一瓶红酒进了书房,黎凤兰难过的走进卧室,望着婴儿床上熟睡的闺女发呆。
黎凤兰心知,顾远山一定是遇上天大的难事儿了,搬到省城这么长的时间,顾远山除了在外面应酬喝酒,回到家从不独饮。
黎凤兰心中焦急,却又没有办法开解顾远山,只能责怪自己无能,除了料理家务、带娃儿,全无用武之地。
无形中,黎凤兰的内心深处又产生了自卑,觉得自己没有哪点儿配得上顾远山,他原本应该找一个与他各方面匹配的女人,可是,老天爷却昏了头,生拉活扯,把两个不搭的人拴在了一起。
……
书房里,顾远山一杯接一杯的将红酒灌进咽喉,他的眼前晃动着肖锋被姜长河从近乎百米的高空推下的情景,一切,仿佛发生在昨天。
顾远山觉得不过瘾,一把抓起酒瓶子,捧在手里,对瓶吹,喉咙里发出咕咚咕咚的吞咽声。
回想起当时姜长河狰狞的面目,顾远山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,心中慌乱,不断的问自己姜长河究竟回来干什么?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赚钱,难道是为了替儿子姜新报仇雪恨——金毛死了,那么,他的目标是我?
想到肖锋的惨死,不经意的又勾起了顾远山的黑色回忆,那些好不容易才驱赶至内心隐蔽处掩埋的人和事,又挖掘出来,血淋淋的摆在他的面前。
远的不说,单说有血缘关系的至亲,同母异父的兄长黄广志夫妇、同母异父的兄弟黄广宣,以及给了自己生命的亲生母亲,无一不是自己害死的——
顾远山伸出双手,瞪着血红的眼睛,身体不由得哆嗦,他看到自己的双手沾满了鲜血,姜新的眼珠子在他的手心里转了一个圈,落在地上,骨碌碌打了一个滚儿,钻进桌子底下,不见了踪影。
谢伟鸿满身伤口,咕嘟嘟往外冒着血,满眼怨愤,一步一步拖着血痕,朝他走来,张着血盆大口,似乎一口就要将他吞下去。
金毛捂着子弹穿透的黑洞,瞪着大眼睛,朝着他伸出手,那手仿佛能够生长,眨眼的工夫,就伸到了他的面前——
啊——啊——
顾远山疯狂的大叫,他已经数不清楚,自己停留在金都的二十年里,究竟残害了多少生命。
每一个被顾远山残害至死的生灵,仿佛都在这一刻,都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,朝着他张牙舞爪——
“滚开——滚开——都滚开